書寫記憶３.０７

感動人心的歌曲應該包含什麼元素在其中呢？我想最首要的條件，就是故事。曾有一個時期，我們擁有眾多這樣動人的歌曲，那樣的輝煌來自80、90年代。在去年，我經歷了李宗盛，年初重溫了江蕙，而橫跨去年到今年兩場演唱會的至極，我想，就是我永遠的偶像－蔡琴。

蔡琴，如果不是電影【無間道】，這個聲音對時下年輕人來說共鳴並不大；但是如果你被電影中的清唱所吸引，你就會知道 ，其實，她的聲音從不曾被淘汰，反之，更是所有發燒友最喜愛收藏的歌聲。當然，我並不是什麼發燒友，也不是梁朝偉或劉德華的超級影迷，我喜歡蔡琴來自一個陰錯陽差的機緣，也可以說是註定吧。

小時候我常聽媽媽唱＜獨你＞，久而久之以為媽媽很喜歡蔡琴，而我這一雙總是很老的耳朵，在沈迷收音機時期經常性的過濾流行，不知怎麼我開始收集蔡琴的卡帶，就這樣走過卡帶時期，來到了CD（或是MP3?）的年代，對兒時的記憶也逐漸模糊…。直到前年，得知蔡琴即將舉辦不了情經典老歌演唱會，當下我決定帶著媽媽一起去聽，因為家裡的成堆的蔡琴卡帶應該是媽媽的堅持，結果買了票之後媽媽才說，她沒有很喜歡蔡琴，那些卡帶全部都是我小時候買的，一時間，大腦忽然如同被開啓機密資料般，所有歌曲都在腦中自動播放了起來...。（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走過了去年的不了情演唱會，蔡琴唱著30、40年代的經典，當下宣佈明年9月她將舉辦新不了情演唱會，即將演唱從民歌時期到近期的歌曲，二話不說散場後我立刻在場外買了隔年 9月的門票。時間就是今年中秋， 星期日，風雨交加的颱風夜， 卻吹不熄滿場群眾的期待，這場風雨無阻的感動，只有一個方向，就是蔡琴的 LIVE。

聽蔡琴的歌， 並不是演唱會的唯一重點；聽蔡琴說著歌曲中的故事， 似乎才是演唱會最精采的地方。這可不是每個歌手都能辦到的一件事，特別是用自己的歌，說著大時代中自己小小的內心故事。

從民歌時期，蔡琴唱著＜出塞曲＞＜讀你＞＜抉擇＞ ＜海裡來的沙＞ ＜外婆的澎湖灣＞ …等，從自己的民歌，唱到別人的民歌。那是一個背著吉他創作的年代，每個大專生，用簡單和絃，唱著自己的青春故事。後來，蔡琴用自己的歌曲，帶著大家走進80年代中後期，我們一起回味了那個音樂無價的年代。那年，我們還有【金曲龍虎榜】，還有張學友《吻別》與陳淑樺《夢醒時分》的百萬銷量，還有文學的〈油麻菜籽〉（這是我非常喜愛的一首歌，更何況還是李宗盛的創作。） 

是這樣的，聽著風光的過往總是來的理所當然；然而，低潮來襲盡是如此牽動人心…。

演唱會最令我動容的一幕，是蔡琴在描述自己事業走下坡的期間，當年本土公司開始陸續被外來唱片公司兼併，並大舉準備培養起自己的新秀時，蔡琴在台上說著自己灌錄的唱片被公司冷凍，當她才開始覺得自己會唱歌的時候，她的舞台被大環境的變遷沒收。這市場真有那麼勢利，什麼汗馬功勞豐功偉業對外來唱片公司來說，變成只看數字說話的報表，什麼歷史都不再重要。

這一段的開場曲，蔡琴唱著＜蝶衣＞，這首我曾經在卡帶裡無數次的歌曲，就像一位久違的朋友忽然向前給你擁抱般立刻瓦解陌生，在急速旋律開場的鼓聲之中，我們都像是被撕開華麗衣裳的彩蝶，怎麼努力振翅都飛不出更高的天空般深感無奈。

蔡琴說著這段幾乎被冰凍的往事，一整場堅定渾厚的聲音終於在這一段中湧現淚水。蔡琴說，當她開始面對自己在家中的慌張，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何去何從而天天以淚洗臉時，她接到了果陀劇場梁志民的電話，找她演出舞台劇「跑路天使」，蔡琴說，她想梁志民那時候一定不知道她目前的處境，她對梁志民說，「如果我要演，那我就要一步一步地從基礎站起 。 因為過去都過去了，現在的我要把一切視為重頭來過，重新再爬上屬於自己的舞台。 」那晚，梁志民也坐在觀眾席上，蔡琴娓娓道來這些過往，用帶著哽咽的聲音對觀眾席上的梁志民 ，一聲一聲地說著謝謝謝謝時，看著台上台下的故事，我的視線竟也模糊了起來。

我很佩服蔡琴的真性情，這也是我的一次發現，原來一個機會，對歌手來說是那麼地重要。我想起來當時，我也看了果陀找來蔡琴的兩部戲，【跑路天使】 與【天使不夜城】，我當時以為蔡琴是天使，直到這晚我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天使應該是梁志民，他在一個適當的時機，不吝惜地伸出了援手。這件事也讓我之前曾對舞台劇總是找來電視演員頗不以為然的態度有所（些許）改變，某種程度來說，其實都是舞台，都是機會，這些機緣，也許能成就更多的天使。這晚，我忽然有了截然不同的體會。

演唱會的細節或是曲單，其實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多麼重要的事，聽著蔡琴用歌曲一首首地唱出自己的故事，那被她視為總是神來之筆的名句，其實我們都知道，那些名言，是她用故事，用經歷，用生活，用生命所換來的體驗。這種不用多說什麼的感覺，已在一首首蔡琴的歌聲中獲得答案了。

我們都不用多說什麼，聽歌就夠了。

喜歡蔡琴在演唱會最後，帶動全場唱著〈月亮代表我的心〉所說的一句：「請大家記住這個感覺，往後遇到什麼不愉快的時候，想想這一刻，我們是如此快樂。」這句話，我牢記在心中。

演唱會是結束了；但，蔡琴的歌曲，這些被拼湊出華語音樂的編年史， 我都會好好記得。不只是屬於這晚，還有那曾經美麗的流金歲月，當每次收音機響起 ，或是某把吉他準備哼唱的同時，我就會乘著樂音飛翔 ，回到那裡；那，華語歌曲最美好的年代，在哪裡，有蔡琴，也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