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記憶３.０７

在我高三時，因為非常堅決我大學要唸廣電系，這讓我的媽媽非常不諒解。她總是覺得我應該唸管理或是法律這種鐵飯碗科系。有一天晚上，開計程車的老爸載我去兜風，在一處空曠的堤防，跟我說一句話：「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爸爸說著自己當初明明是唸醫學的，卻偏偏與哥哥有著開公司的夢想。兩兄弟開過公司，做過老闆，可是沒有闖出名堂。身邊的家人總是會常絮絮叨叨地說著，假如那時候老爸好好地進醫院當醫生，現在不知會有多好之類的爾爾。我從不知道老爸是怎麼想的。直到那天夜裡，爸爸侃侃而談著自己的故事，那天爸爸說了很多我都記不清楚了，但我卻沒有忘記老爸說的這番話：「因為我試過，至少我沒有遺憾！我希望你也是。」距離老爸的這番話，已經快十個年頭；直到我前天看了電影【加州之王】後，整個思緒又回到那個吹著微風的夏夜…。

【加州之王】是一部非常好看的電影，整個片名來自於一個一則寓言：「你大概會想知道California是如何得名的，它並非源於一名探險者，或者一位國王，而是源於一位作家的想像。這位十七世紀的西班牙作家在自己的腦海中創造了一個地方，那裡擁有無窮盡的黃金與珍珠，而美麗的女人們身著黃金的鎧甲與野獸的皮毛。他稱呼那個地方為－California。」電影開宗明義，點出了這是一個想像的美麗世界。【加州之王】劇情很簡單，一個與真實生活脫離的老爸，被送進精神病院待了數年，相依為命的女兒把老爸接回家。在這幾年中，女兒一個人在麥當勞打工，用自己微薄的收入為自己買了一台破爛到不行的二手車。她一個人生活也算安穩，就算他早已失去同齡女孩該有的風采。直到老爸的出院，讓他原本平淡的生活出現巨大的變化。老爸拿著一本從醫院偷出來的傳教士日記，口口聲聲說著這日記裡記載著十七世紀的寶藏。只要循著線索，他們就能找到這些早被遺忘的寶物。父親告訴女兒說：「我不明白自己是否存在，我這一生中作過許多事，但也許我尚未作我必須作的事…。」

【加州之王】非常小品，儘管官方劇情介紹的手法有點刻意著重在「尋寶」這件事情上面。當然，【加州之王】與【國家寶藏】或是【達文西密碼】可說是完全不同。首先，男主角查理（麥克道格拉斯 飾）並不是什麼萬人迷或符號學教授，而是一個從精神病院出院而且「好像」也沒康復的病人。但事實上，他或許根本沒病，他不過只是一個拒絕社會化的人，他有他自己定義的工作意義，有滿腦子的知識，甚至還曾是一個爵士樂團的BASS手；可是，這社會沒辦法接受這樣無法融入主流社會的人，一如他的老婆離開了他一般；老婆為他留下了一個女兒，他與女兒相依為命。電影在刻畫查理與女兒的父女之情上面，讓我有多次感動到不行。當然，他不是大剌剌喊著我愛你妳愛我那種安排。而是在一些不經意的安靜畫面中，忽然有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片中有一段劇情，是唸小學的女兒製作了一個太過寫實的模型，查理告訴他老師ㄧ定會喜歡的。但女兒到了學校卻被老師責罵，一路哭著回家。在她穿越那條通往家門的小徑，遠遠就看見查理在大門望著他，彈奏著BASS…。這一幕女兒回憶的戲碼，不管是在攝影的安排，或是鏡頭的走位都讓我感動莫名。幾乎一句對白都沒有，但這種「無須言語」的默契，也悄悄佐證了為什麼女兒對於父親的依賴會那麼的深。就這麼看來，他們所擁有的其實也只有彼此，以前如是，現在是，以後也將會是。

當然，【加州之王】不單只是在講述父女之情，還有小我與這整個制式社會的對抗。查理在精神病院偷出的那本傳教士日記，其實裡面記載的章節都有其涵義，甚至到最後這般傳教士被視為異教徒處決的結局都是象徵。這個社會向來都無法接受「異於大眾」的思維，這也就是為何，查理說很多人都看不出這本日記裡藏匿的寶藏符號。事實上，那是因為大眾只用單一方式思考，他們不懂得，甚至不願意去換個角度。於是，一段輝煌的航海尋寶歷程逐漸斑駁成無人可以解讀的文字，就連當初的航路都被高爾夫球場所取代。甚至到最後，寶藏諷刺地藏在COSTCO地底下。我非常喜歡這整段尋寶之路的安排，刻意被寫入的現代符號更顯其魔幻抽離，當本是務實的女兒決意跟隨查理展開這段絕對會被視為「神經病」的尋寶歷程時，你發現了嗎？她終於重拾該有的笑容與好奇，一個屬於17歲女孩的快樂。而這些都是查理帶給她的。將她從苦悶到不行的生活中，帶來一絲充滿可能的希望之光。

【加州之王】的結局收的很美，也很魔幻。全劇最後20分鐘將一切高潮推至最頂端。我們終於知道，這些關於寶藏的定義其實既是有形也是無形。查理或許從來就沒有瘋，而COSTCO的地底下也真的有寶藏。但是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也不期待知道。最終，這些都只是屬於查理與女兒的回憶，也是秘密。就像那本被藏匿在精神病院的傳教士日記，再也沒人懂得解讀；也將隨著時流消逝。可是，地底下的水總是流動著；傳說依然被有意無意地傳誦，海岸邊依然有人抱著美麗的加州夢渡海而來。關於那些看不見的，至少都讓我們還能期待。猶如最深沉的黑暗總能呼應著一丁點光芒，或許，這樣的期待與傳說，也足以對對抗整個世界了！

「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麼查理會回去那個洞裡。但他們更不知道的是，如果查理沒把我綁住，我會跟他一起跳下去。」這句來自電影的台詞，有著極大的後座力，對我而言。我想起了那個跟爸爸在堤防聊天的夜晚，那些關於人生的決定。我想，其實有一個人懂就好了，我們還需要奢望什麼。因為這就是一切了，不是嗎？

僅把此文獻給查理，還有我的父親。



Parents have this advantage over ous.We want to believe in them.And when we do'nt believe in them,we still just want to be with them.（父母對兒女總是佔有優勢，我們試圖相信他們，然而即使我們不相信他們，我們仍舊只想和他們待在一起。）…加州之王(King of California)

備註：
本片為直發DVD，目前一般出租店都租的到，為海樂影業發行。在這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之前看過海樂發行的【人生.一元起標】覺得普普，差那麼一點就錯過這部好片！誠心希望大家都可以把這部電影租回家看，真的超棒！

電影裡頭選用了我相當喜愛的西洋經典，來自Seals & Croft的〈Summer Breeze〉，這首描述夏日微風的歌曲淺顯，但彷彿也說中了那些關於親情或重或輕的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