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記憶３.０７

「我們誰不是在低俗的人生裡？別想著如何翻身，在其中泰然處之，才是真正的高尚。」上週去採訪導演彭浩翔時，在我竭盡所能的低俗問答下，跟導演還有片中的杜汶澤與陳靜玩得相當開心。待拍攝結束後，我戒慎恐懼的把我包包裡的書與DVD拿給彭浩翔簽名時，他對我說出了開頭的這番話。



《低俗喜劇》只花了彭浩翔12天拍攝，電影被列為限制級，打著香港粗話滿天飛的台詞與《官人我要》的惡搞緬懷。我在台北電影節時看著看著卻在一場杜汶澤被女兒問到為什麼你拍的電影都沒有出現在那些電視影評節目中的提問時默默流下淚來。看著片中熟悉的《陰陽路》雷宇揚、《官人我要》的邵音音、《玉蒲團》的葉山豪，或是根本不用定義角色也知道與現實相差不遠的杜汶澤或陳靜等，這電影讓我笑的很無奈，只因為總有那麼幾句台詞會讓你很清楚那是血淋淋的實話。



部分影評認為《低俗喜劇》很糟糕，把下流當有趣。衛道人士不能接受這樣隨便就來打飛機或跟驢子搞一下的橋段，甚至完全指責《低俗喜劇》是部毫無深度可言的電影。是啊，這也沒啥好否認的，片名開宗明義就叫低俗當然不會多高級，可是偏偏《低俗喜劇》會讓人真正笑出來的皆非虛假。

人在江湖，『深』不由己。《低俗喜劇》的低，幾乎都來自於深處現狀的無奈。

 

《低俗喜劇》的拍攝起因是大陸在香港推動「說國語」的政策。當然還有因為香港電影為了進軍大陸開始開放陸資，但投資者卻又會干預拍攝內容，或是導演為了讓電影劇情可以討好大陸觀眾所以在劇情上有所調整。這是《低俗喜劇》的部分背景，當然不按牌理出牌的導演彭浩翔與本片監製杜汶澤乾脆把這些現狀拼湊改寫搬上大螢幕。打著「正宗港產本土電影」的名號出發，乾脆祭出粗口通殺全文本的手段，擺明了《低俗喜劇》不打算討好大陸，被封殺或禁止上映也無妨；但如果到處流傳那就證明了廣東話的暗渡成功。這是某種《低俗喜劇》電影後面的企圖，如果要從票房上來看，《低俗喜劇》當然無法大賣，就算賣了全港也過不了陸，加上又是限制級也等於直接砍去普羅大眾。但每種成功的定義都不同，《低俗喜劇》就是一部不打算討好假清高或衛道人士與搞不清楚國家為何的人；而他要的成功是扎進清楚這真實世界模樣的影迷，要這些人支持且開心就是目的，就算得犧牲掉一般多數人認定的成功，例如票房或賣相也無妨。

於是我深深著迷《低俗喜劇》的原因正是如此。因為它戲裡戲外都重新定義了犧牲二字。



如果你看進去《低俗喜劇》劇中這些包裹在低俗之下的道理，那你就會理解它的高尚之處。例如懷著電影夢的女孩必須要跟監製上床才能有好的角色，A片男星其實患有極大的人體恐懼症，電影要找投資者得跟驢子發生關係也在所不惜…等諸如此類，看似荒謬惡搞的劇情讓人發噱，但實際上卻是這些事其實都在真實世界上演（其實驢子這事的確是真有此事）。

低俗的只是電影本身嗎？或是你我根本就是置身在低俗之中？

我們都有答案就算我們都還是想稍微裝一下清高或上流。但實際狀況卻是這終究是少數人的特權，無論是以人為單位或以產業為單位或以國家為單位皆是。大多數的人都在深不由己的泥沼中，然後企圖抓住一個最想要的東西，於是用盡全力。就算被嘲笑或被說不值得也無妨，因為那是自己想要的東西。例如一個角色，例如一種語言，例如一種尊重，例如一部電影。



為最想要的東西你可以犧牲多少，我覺得這才是《低俗喜劇》中最重要的主題。《低俗喜劇》這電影給了我們關於「犧牲」這兩字的社會定義，我們給與這社會所交換的生活或夢想，也許對某些人來說已經太多，可是換個角度來說，「誰才是真正想要的人呢？」

是的，或許我們都可以說君子有所為所不為。然而我們身在一個遊戲規則就是如此險惡的社會，每個人為了真正想要的東西究竟能付出多少是否真有是非定奪？當片中杜汶澤飾演的杜惠彰跟學生侃侃而談「監製」為電影所作的犧牲有多少時，我們從他的回憶裡開始笑到不知倒地；然而隨著劇情你是否從旁觀者變成主觀者來看待這些犧牲，從一個電影系學生對業界的憧憬變成講台上那個自嘲又無奈的社會人？我不知道其他人會看到哪個，但我自己卻看到我自己，那些還能自嘲卻不曾放棄或嫌惡的身在其中。



知其不可為還為之，只因為那是真正想要的東西。於是《低俗喜劇》讓我在低俗無腦的劇情中笑出一滴眼淚，為了片中每個角色演出了或真實經歷了那些我也能懂得的傻，因為一切都為了愛。

因為愛，所以深在其中且泰然處之。笑看無奈。
感謝《低俗喜劇》，因為笑能死人。



艾莫西寫在後面：
這次很幸運能採訪到《低俗喜劇》導演彭浩翔與兩位演員杜汶澤與陳靜，還跟他們玩了超激版的快問快答，完全百無禁忌也完全捧場我們準備的爆炸糖，這真是我有史以來最得意的代表作，希望大家都來看看，笑真的會死人！而或許看完後你也會深深著迷於他們再三說的這句，「低俗是高級的藝術。」

你怎能不愛《低俗喜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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