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記憶３.０７

 

文/艾莫西

我是最佳時機的崇尚者。一直以來我相信每件事都有最適合出現的時機，我相信天時地利人和這種組成，相信空氣中流動的氛圍，不言而喻的默契等等。我總是對這種所謂的「正好」無限癡迷。我可以為了等候我心目中所謂的最佳時機而延遲我的決定。直到許久之後我才恍然大悟，我已錯過了太多，因為不夠專注當下。

細田守的《跳躍吧！時空少女》是2006年的作品，如果我在12年前就遇見它，我想我大概也會被片中的設定逼出更多眼淚。然而我真正看到這部電影時卻是2018年，38歲的人生其實已不太會有想重新來過的念頭，但這大概也是我觀影時感到有些落寞的因素之一。猶如片中提到的那句台詞「青春時期的少男少女好像大多都有跳越時空的能力。」其實這話說著的並不是特異功能，而是關於青春時我們總以為隨時可以重新開始，想著未來的無限可能，以為時間多到用不完，朋友一呼就有，搶球場搶圖書館才是正經事，搶不到也總有地方可去。揮霍著揮霍以為時間漫漫，誰知無聊的青春一眨眼竟煙消雲散。

上一次在烈日下打全場的籃球是什麼時候？
高二的體育課。

《跳躍吧！時空少女》描述三名高中男女的校園日常，女主角紺野真琴老是睡過頭遲到匆匆忙忙，而她的死黨則是兩位同班的男生，成績優異以醫學系為目標的津田功介，以及同樣看似平生無大志的間宮千昭，三人總是混在一起打棒球。某日紺野真琴因為腳踏車煞車失靈即將撞上火車的危機之際，竟跳躍了時空回到車禍之前。她竟擁有跳躍時空的能力！擁有此能力的她開始試著在日常中回到她想修正的每件小事，卻不知這些修正其實也都悄悄改變了其他人的命運。而原來，有些事是連跳躍時空都無法重新來過的…。

《跳躍吧！時空少女》雖然有科幻元素，但整體而言並不算太講究的科幻作品。正因如此，這部電影的輕巧與青春感顯得特別洋溢。上課睡覺，下課打鬧，每天早上驚醒衝進教室，放學急著趕赴球場打球。校園生活本身就是個時光隧道，幾乎每週都可以重來。課表決定我們的學習，課堂決定我們的作息。以為時間只是計算下課與放假的量尺，當時根本不知道這把尺原來是用來丈量我們的未來。

電影在女主角紺野真琴發現自己可以跳越時空開始有了變化，一次真琴為了修改間宮千昭忽然在路上跟她告白的時刻，多次返回時空直到讓間宮千昭的告白不曾發生。真琴以為自己保留住了三人的友情，卻不知原來這才是讓三人開始有隔閡的關鍵。在畫廊擔任修復師的阿姨對真琴說，「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告白就這樣被你硬生生抹去了！他或許不會再有第二次想說的時機也說不定。」青春犯的錯都很傷人，因為我們大多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生命中初次發生的狀況，我們作不好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片中真琴選擇沒發生其實就是當作沒發生，她沒有惡意但仍是傷害了人，後來我們才明白她傷的人其實是自己。

關於喜歡與曖昧，如何拿捏友情與愛情之間的距離一直都是青春時期最難解的習題。《跳躍吧！時空少女》巧妙地用兩男一女這種最容易造成三角問題的組合出發，一場被抹去的告白成了片中主角第一次領悟所謂「鼓起勇氣」的意涵。原來有些話只會出現在那個當下，原來某些感覺錯過了也無法重來，原來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長度都不一樣，你有的他不一定能有，他有的你也未必有辦法追上。人們之所以能相遇其實都是交叉點，只是有些交叉總能讓人以為那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瞬間。

青春的拿手好戲莫過於此，而正值青春當下的人們也總得到離開了青春之後才能領悟。

「你會是那個就算等待的人遲到也會滿臉笑容跑向他的人嗎？」

看完電影當晚，有感而發在臉書上發表自己看完《跳躍吧！時空少女》的簡短心得，「你可以跳躍時空作無數次修正，但終究能修改的其實只有自己看待時間的觀點。這就是青春與成年的差別。儘管如此，我還是會想念那個不懂這番道理，以為自己有大把青春任意揮霍的傻瓜。」寫完後朋友在下方留言說這部電影讓當年的他進戲院看了四次，每次看完都會覺得自己像片中主角一樣重新獲得力量，然而至今回想或許真正改變的是未來的自己。這話正好吻合我當下看完的心境。正是因為當年的那些後悔，才會驅使我們從中理解到時間的真正意義。沒有什麼可以真的重來，每一分鐘每一秒都是新的，變與不變的唯一關鍵其實只在自己身上。如朋友留言所提到的，那些後悔最終真正改變的是未來的自己。一次次的修正都是為了懂得時間與緣分的終極奧義，如此一來也沒有什麼真的值得後悔的，因為每一件事的結果都必然有存在意義，都是為了引領我們走進未來時不再重蹈覆轍，成為不一樣的自己。

只是來到了未來，懂得了不再輕易地感到後悔後，覺得彷彿身上的某種超能力也跟著消失了般。



【艾莫西寫在後面】

細田守的《跳躍吧！時空少女》對我來說沒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我甚至不太確定我這個年紀才看到這部片會不會才是很剛好的時機？從習慣揮霍時間的年少到對時間窮追猛趕的青年一路走到現在，開始懂得體會時間的某種靜態，它經過我的經過會過濾該留下的記憶與感受。當年我以為時間是用來等待的，到如今逐漸習慣隨時間任意安排。看電影的時候很喜歡一些小設定，如真琴擁有跳躍時空的能力居然拿去反覆唱十小時的KTV，這個點真是笑死我。可我大概也能想像如果發生在十七歲的我身上一定也會幹出這種事（或拿去吃永遠不會結束的吃到飽之類的）。那些以為很苦惱的慘綠青春，失戀時以為自己會死掉的心情，還有永遠沒有任何道理的瞎事真的只會發生的青春期。原來那些才是曾經存在我們體內的超能力吧，曾經我們居然可以那麼天真，想想真是幸福。

不知道這部電影一開始在設定目標族群時是幾歲？總覺得此刻的我應該就是標準T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