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記憶３.０７

文/艾莫西

前幾天在Netflix看了一齣名為《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的日劇，題材相當有意思，探討關於人們記憶中的遺憾是否真正存在。《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屬深夜劇，一集長度約25分鐘非常好入口。劇名給人一種不太正經的歪斜聯想，原名的意思應該是「也許曾經能做到」委員會。不過翻成風流韻事也沒太偏離主題，因為這部日劇裡審查的案件都是那晚到底有無機會順利上床「全壘打」。來到這個委員會的人都帶著懸念，即使過了多年，他們仍對於那個有「可能的」夜晚念念不忘。

《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透過兩名男性與一名女性組成評委，由佐藤二朗、山田孝與白石麻衣飾演。報名方式為當事人E-MAIL去信概略描述，再由委員決定是否給予該當事人前來當面審查的資格。不過日劇並沒有琢磨太多資格審查的方式（畢竟一集也才25分鐘），但每個來到現場侃侃陳述的當事人，也間接說明了這個資格應該是以「懸念強度」的感受而定。

「在那個美好的一晚，他們真的不可能一路做到底嗎？」在《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中，八集的篇幅只有一集當事人是女性。其餘七集則都是男性。這設定也的確蠻真實。關於無法順利與對方發生肉體關係的那一晚，通常念念不忘的往往男性多於女性。更多時候女性會把「因為那晚沒有發生」認定那晚才是真正的浪漫。這大概就是男女先天大不同。在《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唯一的女性評委，也經常在判定中作出與另外兩位男性不同的反應。相對男性反而是更實際且一針見血。

《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中亦有許多有意思的分析，某些見解甚至會給人恍然大悟的感覺。例如在第二集中某個宅男第一次去夜店巧遇了一名女性，兩人在酒精催化下在屋頂激吻。最後兩人決定到鄰近APA飯店，他們在大街上邊跳舞邊擁吻一路從夜店跳往飯店，結果卻遇到了房間客滿。在這段故事中，女性委員提出「APA飯店屬於商務飯店，大廳相當明亮，會讓夜店的催化忽然暴露在光亮下，人很容易看清很多夜店裡看不見的事。APA飯店不適合一夜情。」對於去日本旅遊有時會入住APA飯店的我，倒是從來沒想過這事，看到這番言論時忍不住會心一笑。

除此之外，委員之間也會有其它辯證。例如透過真實的地圖位置來確認距離，以及用模擬手法讓當事人自己作出反應等等。把當事人腦海難以忘懷的記憶，利用真實狀況與外人的清醒加以解釋。我們總把記憶記得太過美好，但會不會那一切都只是自己腦中的想像而非真實？《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透過當事人的陳述後加以抽絲剝繭，再從中確認記憶的可靠程度為何。然而，儘管可以確認記憶，但這並不等於就否定了這些記憶的存在。我覺得這是這部日劇最厲害且最令我感動的原因所在。

我們最忘不了的，往往都是帶有遺憾的記憶。即使過了很多年，環境與樣貌都有了不同，曾有過的遺憾始終能成為我們永遠青春的鐵證。我喜歡《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設定透過E-MAIL溝通的形式，甚至不認為這樣的安排不合理，因為年少的殘念我們根本不可能跟身邊任何一個人陳述。因為那太私密，甚至會讓別人誤會忘不掉的原因。忘不掉未必等於不甘心，更多時候只是想確定那一夜的美好是否只是自己的幻想。於是我們需要聽眾，需要願意聆聽這種凡夫俗子的無聊風流韻事，需要聽完後的人告訴我們，這故事其實很不錯。

我一直都相信人是因為有能說出的經歷才成為具體。所以我非常喜愛《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中每個前來的當事人侃侃而談的橋段。無論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多麼不起眼或平淡，但在那個故事中他們就是主角，陳述著這樣的人生也曾有轟轟烈烈的時刻。儘管在認知中這些故事都帶有遺憾，但如片中委員的固定台詞說著，「曾經以為有可能的，才是值得放在心中的神奇回憶。」

人就是有某種習慣，心上永遠都放著遺憾。彷彿沒有完成的那些才值得一生追尋。但說到底我也不覺得這樣的習慣有何不好。或許因為最容易產生遺憾的年紀大概就是30歲之前吧。關於那些不夠成熟的年齡，關於那些經驗不足，眼睜睜看著自己錯過了的倔強等。這些來不及發生的我們放在心上，一步步提醒著自己下次別再犯同樣錯誤，於是我們才能遺憾越來越少。而能說的故事也逐漸偏離了愛情，步入新的階段。然後才發現那些遺憾原來成了時光隧道，是引導我們回到過去的關鍵之鑰。

「妳現在在的這個世界，是透過無限可能性造成的。妳在這個沒有與他在一起的世界，而同時也存在著你們在一起的世界。你們在這裡相遇，就會有你們沒有相遇的世界。如此交錯的平行宇宙並行在我們周遭。想想妳在這裡，這是多麼神奇的一個存在。」

或許遺憾是我們記住某件事的關鍵。儘管記憶未必真正牢靠，那個我們不願忘記的人也可能只存在我們腦海中的那一晚，某個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太真實的那一刻。但我深信著人之所以忘不了，必然來自於更多篤定的千真萬確。一晚徹夜的相談彷彿忘了時間，一雙凝視彼此卻沉默的眼神，一首在KTV包廂的對唱曲，這些如此莫名卻如此靠近的時刻，彷彿一切都有可能發生的瞬間，曾經是如此千真萬確且無可取代。

「你是有得分的，你只是把球踢進了自己的球門。史上最無聊的比賽就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甚至會在南美洲引起暴動。而你擁有了一個有故事的夜晚。」這是我最喜歡《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中的一句台詞，形容的無比貼切。或許太多感情未果都敗了錯過，輸給了時機。但在這些名為遺憾的愛情故事中，我們永遠都會記得自己的心跳時刻，記得那個臉頰燙熱的自己。

把球踢進了自己的球門，雖然輸了比賽，但卻為自己的勇氣得分。

誠摯推薦Netflix《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一齣你會為少不經事的自己喝采的神奇日劇。

【艾莫西寫在後面】
這齣日劇共有八集，第九集的SP為集錦式花絮。在SP中鏡頭對著三位飾演委員的演員提問，「是否有也許曾經能做到的記憶呢？」而山田孝之則回答，「年輕時可能想事情比較複雜，現在我比較喜歡簡化所有的事。我當然有也許曾經能做到的記憶，但現在我會告訴自己，『一定有可能！』我會這樣相信那些事。」我覺得山田孝之回的超級好！超級喜歡！人到一定年齡真的要深信不疑才能繼續！莫名也從SP中得到強大能量。《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真是充電神器！

查了一下資料才發現，這部日劇改編2016年推出的同名連載線上漫畫，作者為吉田貴司。蠻好奇漫畫真有辦法把那些殘念的瞬間畫出來嗎？因為看日劇時覺得那些有可能的時刻真的都細微！另外，不知道漫畫是否有對三位委員有更多背景陳述？對他們的背景也感到好奇，總覺得音樂人綠洲好像一直有欲言又止的故事啊…。

Netflix《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
《やれたかも委员会》原著漫畫線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