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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艾莫西

人世間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被說出的事;而是有人想盡辦法不讓你講出來,以及那些不知道該問誰與無處述說的事。

電影《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改編自90年代著名的兒童讀物,由於書中的插畫太過駭人,小說內容被認為超乎兒童心智所能負荷,這本兒童讀物竟被多國列為禁書長達數年之久。然而,可想而知人的心態,越禁就越想一探究竟。也讓這本讀物始終都在恐怖小說排行榜中名列前茅。
 

每個年代都有屬於自己的都市傳說。說來奇怪。在兒童刊物或繪本中,總不乏鬼怪類,就連幼童兒歌裡都存在著會吃小孩的虎姑婆。恐懼在我們兒時就被種下,而我們大多不知道流傳內容的始作俑者,而這些故事的原形又是為何?多年前看了一部電影《惡魔咆哮》(Wishmaster ,1997) ,電影裡描述童話中賜給人類三個願望的設定,其實就是惡魔的暗號,實質為與人類交換欲望來重返人間。對於《惡魔咆哮》這番論述相當難忘,不然我大概也找不出某些詭異童話或兒歌的由來。當然隨著年齡增長後這些傳說自然也不具有太大威嚇性,但至今我仍相信不可以用手指月亮,因為我真的被割過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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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覺得吉勒摩戴托羅 (Guillermo del Toro)是個很懂孩子的導演。或許更該說他很懂得童趣與未知間的奇妙關聯。從《羊男的迷宮》一路到《水底情深》,我總能在他的暗黑童話中看到很純粹的東西。這次《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吉勒摩戴托羅擔任監製,導演則找來以《驗屍官》證明他營造恐懼氛圍一流的安德烈艾弗道夫 (André Øvredal) ,電影在整體故事上頗有兩人分工融洽的完美性。導演擅長打造的密室恐懼,還有聲音驚嚇仍保有極高水準。特別是從四面八方逐漸逼近的手法更是令人窒息。而擔任監製的吉勒摩戴托羅標榜這是一部青少年也可以看的恐怖片,意味著恐怖外仍保有可以帶入成長的共鳴元素。帶著復古基調的色澤,電影陳述那些小鎮上的流言蜚語,膚色與階級的差異,單親的疏離,戰爭的無謂,與正常人的不正常性。故事巧妙地把這些支線串起,透過一本古老的日記,將每個人內心的恐懼自動書寫成一則又一則的鬼故事。

「我害怕被書讀出我的內心,被他知道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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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中的那本日記,是傳說中被家人囚禁在屋內的少女莎拉因孤獨而書寫的內容。裡面的每則故事都是她懷恨在心而書寫的狂想。多年後被闖入廢棄房屋中的一群青少年找出,少女史黛拉將日記帶了回家,身邊的人卻一個個被自動寫入了新的故事內,完全無法阻止。看電影時感覺到很作者論的東西。對創作者來說,該創作出怎樣的故事,是滿足自己還是回應世界?創作背後又有那些真實?想起九把刀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把與自己當年無緣的女孩寫進了故事。當所有人都在瘋追電影,都在歌頌這段青春時多感人時,我只想著這真是對當年那個女孩最厲害的報復。報復不一定是傷人,有時只會讓人不知如何是好。九把刀鐵定在那個故事中注入了很多想像。時間越久能力越強。

回到《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則是透過不同形式完美暗喻了「下筆即可殺人」的文字能量(當今的媒體從業者真都應該看看)。到底是寫下去的東西會成真,還是成真的都會被寫下去?恐懼究竟是來自已知還未知?這些矛盾的問句隱身在電影裡。關乎劇情也關乎宿命。一切都是雙關。

有人被自己的恐懼吞噬,有人則忐忑面對自己的恐懼。所有題型其實都是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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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的女主角史黛拉熱愛文字創作卻無法更加精進,她想去外地攻讀文學,卻因不想讓父親獨自一人而打消念頭。電影安排了史黛拉最後成為了莎拉,看似去經歷莎拉當年在家族中所受的恐懼與凌虐。實質在心理層面中則是面對了創作無力的局面。無法寫出故事是史黛拉內心的最大恐懼,她還不懂書寫的意義,不懂一枝筆該如何定義她自己?她該寫什麼?她該為誰寫?《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將這些深沉恐懼化身百年前的莎拉,逃避或解不開的心結終有一天會成為怨念,或是吞噬了讓我們成為鄉愿。就在劇情千鈞一髮之際,在不同時空的雷蒙對處在同個空間的史黛拉說,「把所有的真相說出來告訴她。」

史黛拉:「我會用筆把你真正的故事都寫出來,讓所有的人知道。」
莎拉:「用你的血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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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主線是古老的富豪家族因排放工業廢水造成小鎮上多名孩童死亡,想誣賴家中患有白化症的小女兒頂罪。不認罪就用刑求逼瘋她的怨念復仇故事。不過實質則是借古諷今。哪有什麼黑魔法?哪有什麼巫術?一切不過是以訛傳訛。為了隱匿真相而成的懸案。百年後成了鬼話,成為小鎮上說不得的秘密。《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想說的故事其實是良心。多數人陳述的未必就是真實,而那些看似怪力亂神的有時更可能是一種掩埋真相的障眼法。記得中國紀錄片《囚》說過,中國有時想對付不乖乖配合的人,就會夥同醫院開立診斷書說你瘋了把你關到精神病院,然後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你的話。其實醫院的人可以不配合的,如果他有良心。執法人員如果知道真相卻仍背離民意,這也是泯滅良心。良心如果無法存在,法治就無法伸張正義,那麼必定會有人蒙受冤屈。

恐懼究竟為何而來?大多來自於自己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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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中每個角色內心恐懼出現的惡魔都極富創意。可以看成魔鬼也可以視為心理壓力的投射。青少年的煩惱與壓力對很多成人來說都難以想像(可是每個人明明也都是這樣過來的)。例如對外型的擔憂,同儕的排擠,父母離異後對自身存在的困惑,或因壓力而起的莫名夢境等。事實上,關於那些獨自一人的胡思亂想,無論到了幾歲都還是困擾。只是我們仍不確定,是人將恐懼幻化成鬼魅,還是鬼魅化身成恐懼存在於此?畢竟我們永遠不解,那些夜半三更的異想天開是如何鑽進我們腦裡的?

「故事能治癒,故事能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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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除了真的在戲院被聲音嚇到亂七八糟外,對於電影安排最後的結局更是喜愛。一個創作者經歷必死的驚悚後走出自己的心魔(停下來的打字機終於再次上工),猶如終於從一場不斷困擾自己的反覆惡夢甦醒。史黛拉知道自己要一直寫下去無論他人眼光,她清楚她該寫下的是哪種故事,她知道自己可以在筆下生出好人,知道自己的筆擁有力量。創作如此,真實如此。吉勒摩戴托羅用《在黑暗中說的鬼故事》再次證明了他作品中的那份純粹,那份很容易被現實粉碎必須全力抵擋的東西。再也沒有任何真相被偽裝成黑暗魔法。創作擁有的想像本該是允許更好的世界,但可以用最令人發毛的轉折無妨。

人本來就該擁有恐懼,恐懼會讓我們不那麼盲目自大,並且更加誠實。畢竟懂得害怕的人才能學會真正的勇敢,會讓我們更貼近活著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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